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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岁孩童的新学年“誓师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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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元宵一过，皓皓就得回七宝阁上学了。这是家里的一件大事：一方面，黔北小城一年的学费要比去北京便宜三分之二，家里要节省很多开销来供给；二来，“至要莫如教子”，培养好子孙是父辈及祖辈们的共同心愿。
临行前一天，我——孩子的姑父——作为孩子的监护人，在两家长辈都在的饭桌上提出，饭后还要如去年一样，举行一个仪式，一来总结上学期所学及寒假之表现，提出希望；二来，授权，将父母的大权全权授予给我。一个寒假下来，小家伙在书院所学的规矩忘掉大半，除了自己穿衣、吃饭等最基本的记得，对父母不要大声喊叫啊、见长辈要鞠躬问候啊、对妹妹要礼让啊，等等等等，都还给老师了。固然，如他母亲所言，孩子毕竟是孩子，但是所学不坚、还需要继续努力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一年之计在于春”，趁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在的机会，给他压压邪气、打打正气，还是相当必要的。
我在孩子眼里，是个“高兴也是个笑，不高兴也是个笑”的人——这是他的原话——而且，上学期内子在书院养胎、也顺便带带孩子们，她管得比较多，我只是在旁边敲敲边鼓，很少直接教导他。但现在变了，内子要在家坐月子，一段时间之内，我要全权担负起监护人的责任来——而且，不仅仅是监护人，小家伙去年秋天来书院前还在家人面前，在焚起香、点起红烛、摆上祭祀供品的氛围下，郑重其事地在拜我们俩为师，在光滑的地板上跪了十多分钟聆听教训。他自己是有诚意的，因为他听说我在北大读博士，而且在长辈们的熏陶之下，对我有一种崇敬之感，他想来北京读书，希望哪天也能找到打开北大大门的钥匙。到北京读书，是他自己的选择，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迥异乎寻常的地方——一个小男孩，主动选择离开父母的怀抱、离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呵护，跑到千里之外的地方求学，虽经多次询问而不变主意。他很多地方都表现得像大人。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做的事，他是不会去做的，而且，常常会将父母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古者易子而教之”，正其时也。
一吃完饭，我就准备两件事：第一，让小家伙去找姑妈借照相机，录像以保存资料；第二，换上“古装”，整肃身心。“誓师大会”很快就开始，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外婆都到场了。爷爷主持。小家伙邪气不改，一再插嘴，我严肃地指出来两次，第三次的时候，我拍着桌子吼了：“王誉皓，你要再插嘴，我就要惩罚你了。”他妈妈在旁边一边录像一边说，棍子呢，找根棍子来。棍子终究没有来，他仍旧忍不住地插话。我先忍了。
轮到我讲话了。我板着脸，开始训示：“王誉皓，今天你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外婆都在这里，举行这个仪式，要让你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由我来全权负责你在北京的一切，我既然有如此重大的责任，我就要有相应的权力，其中一项最为重要的权力就是，保留打你的权力。你的爸爸妈妈疼爱你，再生气也舍不得打你，但我不一样，我是你老师，不听话，警告三次仍不改者，必揍之，这句话我希望你好好听好了，别到时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平时乐呵呵的，是因为那些都不关涉到原则性的问题；一旦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我是很认真严厉的。”我想，我从没有这么严肃过。一来，我确实有树立威严的必要，“教妇初来，教儿婴孩”，起始不好，以后怎么带；二来，我感到孔子附体，我要有师道的尊严——我已经不仅仅是孩子的姑父，我更是一个人师。
他看我如此严肃，讲话如此不客气，又感到所有的长辈都支持我、并不为他讲话，他立马老实了。眼里都有点泪花了。恩威并施，我开始夸他。“你知道家里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送你千里迢迢地到北京去读书吗？”他摇摇头。“就是因为长辈们决定你是王家的一个可造之材！”然后说了一通他如何如何有勇气、在书院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改了很多坏习惯而且获得了很多奖状、画画如何如何得到老师们和同学们的一致赞赏，而且，“我和你二爸爸都觉得你是一个很不错的孩子，很有志向的孩子，要好好培养你”。他不再紧张，神色缓和了许多。
我接着讲了今年的学习中要特别注意的几个事儿：第一，听老师们的话，去掉坏习惯，养成好习惯。插嘴的问题，就是其中一个。第二，不要总看到别人的缺点，要多看到同学们的优点，“你想想，老师们为什么没有让你当班长啊？”“每个同学身上都有很多优点，你要扬长避短。”要学会礼让，懂得大度。第三，鼓励他的艺术天分，多带他参观博物馆，去感受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去欣赏那些美妙绝伦的书画。第四，涵养阳刚之气，有机会多爬爬山，运动运动，留点汗，吃点苦，长点劲。
后来是爸爸讲、妈妈讲，最后爷爷问他：“对你这么严格，对姑父有没有意见？还去不去七宝阁？”前者摇头，后者点头。“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你就要听话。”接着，走过来给我磕了三个头。
仪式结束了，新的征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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