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顿·克拉克(Burton R. Clark)，美国高等教育界的著名教授，致力于高等教育的比较研究。1921年生，历任耶鲁大学的高教所所长以及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教授和高教所所长。作为中国高等教育研究界最为熟悉的外国学者之一，其所著的相关高等教育作品如《高等教育系统》、《探究的场所—现代大学的科研和研究生教育》等在我国学术界产生了很大影响。

《高等教育新论——多学科的研究》，原名《高等教育的观点：八个学科的比较的观点》，正如原书名所呈现的，此书由分别代表八个学科的八位国际知名专家学者分别从历史的、政治的、经济的、组织的、文化的、社会学的地位、科学社会学及政策分析的八个不同视角对高等教育进行研究与分析。八位作者基于自身国际经验所作的比较分析，也让这本书从某种意义上成为“有关比较高等教育方法论”的专著，开辟出比较高等教育研究的新路子，因此后以“新论”命名。

伯顿·克拉克教授可以说是引领这场比较高等教育研究新构想的总代表，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西方高等教育面临着一系列复杂问题并陷入“衰落”的大背景下，克拉克教授认为，此时高等教育亟需一种多学科的跨国视角进行深入分析，从各个学科领域的透镜来观察高等教育系统，这样既有助于避免“井蛙之见”，也利于各个领域深入了解，融会贯通，促进高等教育实现复兴。而这八个学科的观点又可以主要归纳为四个方面的主要内容，分别为政治与市场、机构与文化、科学与高等教育、政策和管理的运用。

l 政治与市场

这一部分主要包括历史的、政治的与经济三个主要观点。

1.历史的观点

了解过去大学的的概念、兴衰与发展可以更好地帮助我们了解今天大学及明天大学的发展与复兴。哈罗德·珀金从中世纪大学这一机构的产生、近代欧洲初期机构的兴衰、19世纪德国大学的巨大影响以及20世纪中叶的发展到顶峰四个时间线的连串来说明高等教育自由和控制的矛盾关系。

中世纪的大学产生发展于一种四分五裂、高度分权的社团思想的背景下。大学在中世纪欧洲的社团环境中形成和行会的组织形式，成为培养专业人才且具有一定自主权的职业学校。主要包括以博洛尼亚大学为代表的世俗化的意大利大学，以学生为中心且以满足市场为目标。还有一种是巴黎比较正统的教会大学模式，教师起主导，控制学生。那时的大学主要有三个主要特点，第一是趋向于行会组织的正统模式，第二存在着极其密切的跨校与跨国的学科联系，第三，拥有独立自主发表自己意见、自由迁徙的权利，这也是其最重要的特权；而到了近代欧洲大学的兴衰，宗教改革促进大学适应世俗统治阶级的需要，并随着人数的增长没出现了新兴教学和研究机构的兴起；现代大学的真正产生则要数德国柏林大学的创办，其在19世纪对世界各国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洪堡将大学“看作是社会的道德灵魂，是为了确保获得最纯粹和最高形式的知识”，十分重视科学研究。为了适应自己民族的需要，德国大学的办学经验在美国及日本也得到高度选择性的学习；20世纪以来，世界上许多国家的高等教育得到了大发展，其中以丹尼尔·贝尔提出的”大学是现代社会的‘轴心机构’“最为启发意义，他认为受过教育的专业人是对社会发展越来越起重要作用的团体。

不能了解过去，也不能真正理解现在。历史的观点，帮助我们从时间角度了解大学曾经的发展，也让我们看清现在并期待未来。就像有句话所言”如果你想知道你要去哪儿，历史帮助你了解你曾去过哪儿。“

2.政治的观点

“大学中很多复杂的组织可以当做重要的政治系统来研究。”从高等学校这个层次来看，其既需要受到自我保持的影响，也要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外部的压力使得高等学校受到不同程度控制，甚至引起内部管理模式的变革。如在英国，中央政府强加的指令已经“大大改变了副校长、常务委员会等之间的协商和决策模式”；而从高等学校与国家的层次来看，克拉克教授提到一种“少数人垄断的教授会和中央权力机关之间奇怪的联盟和学术上协调的模式”；从中央层的政治来看，“政府和各利益集团一起是高等教育主办者和合法地位的保护者”。总的来看，作为一个复杂的政治组织，大学和其他高等教育机构面临着错综复杂的权力和相互影响的关系，使得组织结构和决策之间形成交互作用，影响着大学发展。某种意义而言，政治学的观点能够解释前面高等教育的某些历史，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历史发展。

3.经济的观点

从经济的观点来看高等教育系统主要可从亚当·斯密先生提出的两个角度出发，一是宏观层面的人力资本理论，二是微观层面的大学经费制度。当代人力资本理论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初的舒尔茨的演说，这一理论将接受教育当做是一场投资，认为受教育的程度将对日后的工资产生重要影响，人们也期望日后承担的工作能够偿还他的教育支出。很显然，经济学的观点也会对政策产生重要影响，促进政治家和行政官员大力发展高等教育。虽然之后这一观点也受到“文凭论”等挑战，不过也进一步引发经济学家对高等教育私人收益率等问题的探讨。

而大学的经费制度，从来源来看主要涉及国家、大学及学生三个主要来源，分配上则由于不同的资源分配决策方式而对组织行为产生不同影响，并由于分配方式的不同产生了官僚控制、学院控制及市场三种模式。官僚控制以自上而下的方式进行，可以迅速实现且比较有效，但会对学术自由产生较大威胁；学院控制起源于16世纪的英格兰，基本特点是院校有独立经费来源，享有财政自由，有利于保证学术自由，但也可能会带来拉帮结派、玩忽职守等问题；市场模式普遍存在于所有提供经费的方法中，依据市场需要来进行，可以不断刺激学院和大学适应社会需要，以适者生存的方式。但这样也会带来高等教育质量降低、影响院校基础研究发展等问题。

总的来说，从政治和市场联结的视角看，就是将政治经济学的思维模式运用到高等教育，促进二者相互渗透融合。国家可以通过改变经费影响高等教育体系，也可以调节市场（因为市场也是由国家制定的），引起高等教育变革。

l 结构与文化

4.组织的观点

高等教育组织的观点既从教师学生和地方官员立场自下而上的观察分析，也从中央政府、国家立法人员等遇到的问题和倾向性进行自上而下分析系统，以由内而外的弄清高等教育系统与外部环境的种种关系。从组织观点出发，克拉克教授提出，这个系统以知识为逻辑起点，高等教育的组织围绕学科展开，具体又包括工作结构、信念和文化、权力三个基本的组织要素。工作结构即这个系统内部的劳动分工和安排方式。从院校的分工来说，横向层次分为部类，纵向层次分为不同等级。部类如学部、专业学院和普通学院，还有讲座、研究所和学系等，而不同的等级和层次则包括本科生、研究生等不同层次。克拉克教授认为高等教育系统内不同人员的价值观，就像是一种深厚的情感及信念纽带维系着组织的发展，主要包括学科文化、院校文化、专业文化及系统文化对系统产生影响。最后，作为权力系统的学术系统，克拉克教授认为高等教育内部主要存在着学术权力、院校权力（董事、院校权力）及系统权力（政府、政治权力），它们相互影响，使系统呈现一种“有组织的无政府状态。”因此，从组织的观点来看，高等教育是一个围绕学科发展起来的集工作、信念和权力各种形态于一体的综合机构。

5.地位的观点

地位的观点主要对高等教育的分层现象进行了说明，盛誉是影响院校发展的重要因素。各国院校的分等主要受客观及主观因素的影响，客观上主要体现在国家“指定”，政府通过分配给各所院校和各部门的职能、权利、特权及资源等方式形成院校地位，这样大学的地位客观上很大程度受国家政策和相应法律的影响；而主观上则是各所院校以相互竞争的方式获取盛誉的提高，在市场上获取能够提高地位的条件。这样的竞争有助于高等教育的多元化，但也同时会产生趋同性的不利影响。但总得来看，院校的地位还是由其历史地位、拥有的资源以及它的各方面能力决定的，一定程度上也会受到马太效应的影响。

6.文化的观点

文化一词“将共同的思维方式和集体的行为方式联系起来”，以文化的观点来看待高等教育，托尼·比彻指出在以知识为基础的高等教育系统内，存在各类亚文化，包括学科亚文化、大学或学院亚文化、专业亚文化、学生文化，甚至是整个高等教育系统的文化。以学科为基础的文化中，就是基于特定的知识群中，形成的那些特定的理论、方法论以及特定的思维风格等。

正如前面以组织的观点提到的对大学的工作结构的分析，其实为了更好地了解结构，必须了解高等教育的文化。而了解高等教育文化，也必须了解其结构。

l 科学与高等教育

     7.大学的科学活动

高等教育系统需要科学，科学也需要高等教育系统，二者必定是联系在一起的。将研究高等教育的人和研究科学的人进行奇特的分离，其实一种“井蛙之见”。因为“大学”是“科学”的“当然”场所，科学的发展受高等教育系统的特点制约，而“科学”也是“大学”追求高层次知识职能的实现方式，因此，“高等教育的研究者应该关注各学科的发展，研究科学的人也应该关注高等教育这一场所对发展科学的重要作用”，二者需要结合。从高教系统发展的长远角度来看，注重发展科学是必须的责任，其中19世纪德国柏林大学是实现教学与科研的第一次有效结合的典范，也成为美国日本等国学习的对象。而为了实现二者更好地结合，高等教育系统必须做更多的工作，要么使科学在内部得到很好调节，要么就是流向外部场所，若调节不好，科研和教学就会脱节。

l 政策和管理的运用

8.政策的观点

新政策和新改革已经成为高等教育发展的重要特征，政策分析也已经越来越成为研究高等教育的重要视角，其中关注政策实施过程的分析对于认识高等教育的发展过程有重要作用。塞里奇指出，贯彻政策比制定政策要困难许多，尤其以在权力分散、目标功能含糊不清、多样化等为特点的高等教育系统内，它既有与其他政策实施类似的问题，又有其特有的问题。进行政策分析，需要了解改革的深度、广度、层次三个维度，此外，还有群体支持与阻碍、环境变化、集权与分权控制等影响，因此在高等教育系统内，判断改革成功与效果也需要1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所以对于政策分析家来说，也需要不断面对环境的变化。但，政策分析将政府的政策命令和高等教育内部工作及外部条件联系了起来，且作为一个跨学科领域，具有比较大的自由，将会有很大发展。

以上基于八个观点对高等教育系统的分析，为我们提供一个更加开阔的视角来看待高等教育历史发展，认清就整个高教系统而言，它不仅仅依靠政治秩序，还受经济力量、文化因素等影响。以多学科的比较的观点看待，更有助于把握整个高教系统内在的复杂性和多样性，且在当时的背景下，基于不同的观点了解不同的问题，并将其融合贯通，避免了某一观点的片面性，更有助于综合全面的明确已存在的问题并寻求完善的方法。

认清现实，才能更好的走向未来，放在今天亦是如此。

(作者：赵蓉，同济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