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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吉祥物被猎杀，孔老师哭得稀里哗啦

已有 5022 次阅读 2020-6-12 15:47 |个人分类:胡思乱想|系统分类:人文社科| 孔子, 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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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鲁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这一年孔老师71岁，鲁国发生一桩怪事。有一天，鲁国大夫叔孙氏家的车夫鉏商，跑到西部一个叫大野的地方去打猎，捕获到一头怪兽。当时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野生动物，鉏商便用车子把这头怪兽运回鲁国都城。鲁国大夫叔孙氏看了摇头说没有见过，他认为这头怪兽是不祥之物，害怕给家族招来灾祸，于是便派人将其丢弃在城外的五父之衢。孔老师有个弟子叫冉求（字子有），当时在季孙氏家当家臣，他听说此事后连忙跑到阙里街给老师通风报信，说：“叔孙氏家的车夫鉏商捕杀到的这头怪兽，兽身长得像獐子，头上长着肉角，这难道是上天降下的妖孽吗？”孔老师问道：“那头怪兽现在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随即带上一干弟子驱车前往，途中他对驾车的弟子高柴（字子羔）说：“如果真像冉有说得那样，那头怪兽八成是麒麟啊。”到达城外的五父之衢后，孔老师连忙下车仔细查看，果然是一头麒麟。一同前去的弟子言偃（字子游）不解地问道：“天上的飞鸟人们崇拜的是凤凰，地上的走兽人们崇拜的是麒麟，因为它们一般是难以见到的。请问老师今天见到麒麟，何人能应验这样的祥瑞呢？”孔老师说：“如果世间王者施仁布德，天下祥和太平，上天会让麒麟、凤凰、神龟、祥龙等仁兽降临人间，以示太平盛世。然而当今之世，周室衰微，天下无道，诸侯争霸的乱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此时麒麟现身于世，它跑出来到底是为谁而来呢？”说着说着孔老师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念叨：“我孔丘对于别人来说，就好比麒麟之于群兽。在这样一个礼崩乐坏的乱世，灵兽麒麟现身被小人杀害，这恐怕预示着我的道业也将走到尽头了啊。”于是，边哭边唱：“唐虞世兮麟凤游，今非其时来何求？麟兮麟兮我心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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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画：《孔子圣迹图——西狩获麟》

【感言】

今天截取的这个小故事，取自《孔丛子.记问》篇，讲的是一个著名的儒学典故——“西狩获麟”。关于“西狩获麟”，后世引用和解释的文献著作、诗词歌赋不计其数。对这个历史典故的研究角度有很多，譬如儒学的、历史学的、社会学的、民俗学的、古生物学的、环境生态学的等等。从网上搜来几篇文献资料，读读倒也觉得十分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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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画：《麒麟玉书图》

1、麒麟千载神话路，夫子亦爱吉祥物

单纯从民俗学的角度解读“西狩获麟”故事，麒麟是我国民间四大吉祥物之一。查阅孔子年谱可知，孔子死于公元前479年春，即“西狩获麟”事件两年之后。孔子“遇麟而死”，学界公认“西狩获麟”是孔子死亡的征兆，是他死亡的诱因之一。另据民间传说，孔子降生也与灵兽麒麟有关。早在东晋时期，王嘉编著的《拾遗记》曾收录“麟吐玉书”的故事。明代冯梦龙的历史小说《东周列国志》第78回中，关于这个神话传说是这样描述的：一日，恍惚若梦，见五老人列于庭，自称“五星之精”，狎一兽，似小牛而独角，文若龙鳞，向徵在而伏，口吐玉书，上有文曰“水精之子，继衰周而素王。”徵在心知其异，以绣袯系其角而去。告于叔粱纥，纥曰：“此兽必麒麟也。”这段文字生动地描写了孔子出生时“梦麟而生”的传奇经历。

年画：《麒麟送子图》

纵观孔子的一生，发现他一生与麒麟结缘。从某种意义上讲，孔子就是麒麟的化身，麒麟是孔老师生命的吉祥物。有学者认为麒麟文化的推动者就是孔子。考察麒麟文化的历史源流，虽然起源于史前图腾崇拜，在《诗经》中也有关于麒麟的记载。麒麟文化的兴盛开始于汉代，是随着孔子地位被不断抬高和神话，麒麟形象不断被后世异化、美化、神化的。麒麟文化经过数千年的积淀，沉淀在庙堂和民间文化中。在庙堂文化里，麒麟是一副道德仁兽的形象。在民间文化里，麒麟则是为民众所喜闻乐见世俗化的神灵形象，是民间信仰和民间美术中重要的具有神性的灵兽之一。例如根据“麒麟吐书”的传说演变出一项民间习俗活动——祈麟送子风俗。以“麒麟送子”等吉利祥瑞题材的民间工艺品，如麒麟铜锁、雕刻、字画、摆件等，更是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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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画：《西狩获麟图》

2、泣麟绝笔为何意，麟死丘悲吾道穷

从历史学的角度审视“西狩获麟”事件，人们不禁要问：看见一头野生动物被猎杀，为什么孔老师哭得稀里哗啦呢？弄明白这个问题，可以用历史发生学的研究方法还原事件的历史背景。“性自命出，命从天降”，商周时期的“天人合一”思想认为，人世万物是受天帝神灵操控的，天帝神灵时时刻刻地注视着人世间的一举一动。当世间的人们拂逆了神灵的意愿，神灵便会降下灾害和疾病惩戒众生。当神灵满意高兴时便降祥瑞给人间。麒麟是承担着“上通天帝，降之以瑞”功能的一种灵异动物。麒麟的出现是太平盛世的象征，是王道兴盛的征兆。麒麟本来是“上体天心，下应圣世”的瑞兽，但在孔子生活的的春秋乱世礼崩乐坏，它竟然跑出来，而且被人猎杀了。看到自己的吉祥物被杀，孔老师的精神世界彻底破溃了。

孔子自卫返鲁后一直赋闲在家，未受鲁国重用。他一边教学，一边夜以继日地整理国故编撰鲁国史《春秋》。人老体衰，孔老师本来心情就不爽，“西狩获麟”事件后，他老人家突然闭门不出，在《春秋》上记下最后一句“十有四年春，西狩获麟”，然后戛然而止，绝笔不写了（后世将《春秋》称为《麟经》或《麟史》）。加之后来不久，得意弟子颜回突然病逝，第二年弟子子路又在卫国惨遭杀害。孔老师晚年遭受的三次打击，数“西狩获麟”事件对他的打击最狠。“昔者夫子闵王道之缺，伤斯文之坠，静居以叹凤，临衢而泣麟”（刘勰《文心雕龙?史传》）。“西狩获麟”事件让他感到身心俱焚、万念俱灰。他感到以己之力，已经无法匡扶周礼盛世，自己的努力一切皆为徒然，所以他才仰天长叹“吾道穷矣！”。又熬了小半年，到了鲁哀公十六年的春天，孔老师已生命垂危，临终之际还在哼唱“泰山坏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就这样，一代思想巨人停止了思考，终年73 岁。大不敬地借用成语“兔死狐悲”，孔老师的临衢泣麟可称之为“麟死丘悲”。

古画：《麒麟图》

3、麒麟岂是凡间物，珍稀濒危似犀牛

如果从自然科学的角度研究“西狩获麟”，人们可能会问：世上到底有没有麒麟这种动物呢？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为什么这样肯定呢？可以从历史事件的真实性、科学性两个方面解读。我们知道孔子做学问“述而不作”、一般不语“怪、力、乱、神”，由此可推断孔子在《春秋》里记述遇见麒麟绝非妄言。另外在春秋时代的几部史书《春秋三传》均有文字记载，汉代司马迁《史记》里也描写了这件事，其故事情节与《孔丛子》记述的大同小异。既然像《春秋》、《史记》如此重要的历史典籍都记载了“西狩获麟”这件事，可以推断麒麟并非是神话传说中的神兽，当时确实存在这种动物。人类文明早期，世界上许多民族的先民都经历过图腾崇拜的历史时期，以现实世界中某种动物为原型，经过不断地加工演绎，最后演变成族人崇拜的神灵异兽。那么回到鲁哀公十四年的“西狩获麟”事件，既然当时的人们确实捕捉到了麒麟，那么就代表着这个动物并非是虚幻的神兽，而应该是一种客观存在的野生动物。

明代：《麒麟图》

可以推测，麒麟应该是春秋时期一种珍稀濒危野生动物，并非神话传说中的神兽。那么地球上有麒麟这种动物吗？如果说麒麟是经过漫长演绎后的造型，那么它的原型到底是哪一种动物呢？学界众说纷纭，各执其理，有麋鹿说、长颈鹿说、獐说、羊说、犀牛说等等。我看了几篇文献，比较赞同王晖的观点：麒麟的原型可能是今天的印度犀牛。因为春秋时代，黄河中下游地区的气候比现在温暖湿润，自然环境适宜犀牛类动物生存。后来随着气候的变化，黄河中下游地区不再适宜犀牛生活，从而罕见以至绝迹消失。如今这种印度犀牛在印度、尼泊尔等南亚地区还有种群生存。王晖比对古代文献中对麒麟的描述，结合印度犀牛的体貌特征（如：前体甲肉丁状花纹）、生活习性等，推测古代的麒麟的原型可能是现代的印度犀牛。因博文篇幅所限，在此不再展开讨论，有兴趣的可查阅相关文献深入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