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鑫

There is only one heroism in the world: to see the research as it is, and to love it.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科研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科研。——瑛姑

01

公元1200年，在中国为南宋宁宗赵扩庆元五年，在大理为后理王段智兴（注1）安定十二年，论干支则为庚申，属猴。

这一年，是第一次华山论剑科技峰会的后一年（注2），是未来的科技巨星郭靖出生的前一年（注3），本年并无大事可叙。在历史上，安定十二年实为平平淡淡的一年。

但也正是这一年，在科研界发生了若干为历史学家所易于忽视的事件。这些事件，表面看来虽似末端小节，但实质上却是以前发生大事的症结，也是将在以后掀起波澜的机缘。其间关系因果，恰为历史的重点。

02

这些末端小节最具代表性的事件，发生在云南大理。

公元1200年，科研小白、本科生瑛姑居然放弃了大理皇家研究院硕博连读的机会，放弃了导师大理皇家研究院院长、博士生导师段智兴的学生身份，准备去读刚刚得到硕士生导师资格的周伯通的研究生。

周围的人都惊掉下巴。

段智兴不仅是院长和博士生导师，还是大理国的后理王，在位已经三十年了。

大理虽然是蕞尔小国，但是皇家研究院历史悠久，经费充足，名震天南。

就在前一年，段智兴还在华山论剑科技峰会做了大会报告。同获此殊荣的，环顾当世，只有其它4个人：黄药师，欧阳锋，洪七，王重阳。他们5个，分别得到了南帝、东邪、西毒、北丐、中神通的荣誉教授头衔。

风光无限。

03

瑛姑做了个愚蠢的决定吗？

可能恰好相反。

司马迁在《史记•六国年表》中说：

「夫作事者必于东南，收功实者常于西北。故禹兴于西羌，汤起于亳，周之王也以丰镐伐殷，秦之帝用雍州兴，汉之兴自蜀汉。」

就是历来最终成就功业的，常在西北。

公元1200年，恰恰是变革之年。华山论剑科技峰会上最耀眼的五大科学家，东南衰，西北兴。

先说南帝段智兴。

大理段氏科研历史悠久，有国家倾力扶持，人丁也兴旺，怎么说也是蒸蒸日上，怎么会衰落呢？

大理段氏之衰败，并非始于段智兴。

在他祖上段誉的时代，大理就开始衰败了。

段誉的父亲、伯父都没有掌握段氏传统课题六脉神剑的精髓。

段誉虽然掌握了六脉神剑，但那是机缘巧合促成的，科研基础并不牢固，以至于成果极不稳定。

过了124年（注4），到了段智兴的年代，祖上留下的科研课题六脉神剑居然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大理段氏拿得出手的科研项目，只剩下一个一阳指。由六到一，某种程度象征了段氏的衰落。

南帝段智兴自己虽然名列五绝，但完全是吃老本，一项像样的创新性研究都没有。

东邪黄药师有自创的落英神剑掌、玉箫剑法等。

北丐洪七有逍遥游掌法、满天花雨洒金针暗器等。

西毒欧阳锋有蛤蟆功、灵蛇拳法、神驼雪山掌、自制毒药等。

中神通王重阳有北斗七星阵。

南帝段智兴呢？只有一项救人1次需要损耗5年功力的一阳指法。

课题组长段智兴自己创新能力不强也罢了，手下的PI（研究员）也没有能干的。

渔、樵、耕、读中，渔樵一篇第一作者文章都没有（注：书中没有两者的名字）。

耕夫武三通疯疯癫癫，人品还有些问题。

书生朱子柳算是最能干的，但只不过搞了个一阳书指，就是融书法于一阳指。

这与其说锦上添花，还不如说画蛇添足：恰恰是朱子柳为了掩盖自己指力的不足，以判官笔代替手指。

事实上渔樵耕读还算好的，自此以后，大理段氏一脉逐渐沦为路人。

直至倚天屠龙时代的朱武连环庄，朱长龄、武烈不但武功稀松，人品也极为低下。

再说东邪黄药师。

东邪黄药师自身科研创新能力是没有问题的。不但没有问题，而且是黄药师的优势。

黄药师有劈空掌，弹指神通，兰花拂穴手，落英神剑掌，移形换位，碧波掌法，碧海潮声曲，旋风扫叶腿，灵鳌步，奇门五转，创造力惊人。

黄药师还精于制药，如九花玉露丸。

黄药师主要的问题是后续发展乏力，对青年PI培养不足。

博士生陈玄风、梅雪华很早就跳槽了，发文章署名黑风双煞，没黄药师什么事。

剩下的陆乘风，曲灵风，冯默风，武眠风都被他赶跑。

总之东邪虽然创新能力强，但为人苛刻，留不住人。

科研不过三代的魔咒，在南帝东邪身上尽显。

而西毒呢？欧阳克虽然不能打，但是后来的义子杨过接过父辈的旗帜，第二次华山论剑科技论坛得了个「西狂」的名号。

北丐自身创新能力也有限，但是博士生郭靖、黄蓉继承衣钵，直至耶律齐、史火龙接续丐帮，郭襄创立峨眉，遗泽百年。

总的说来，南帝衰于缺少创新，东邪衰于忽视青年教师培养。

得博士生者得天下。

04

事实上，南帝和东邪的衰落，也是江湖大势使然。

盛宴已过，the party is over。

南帝的招牌研究，叫做一阳指。东邪的看家项目，叫做弹指神通。两者的共同点都是指法。

但是指法研究在段誉时代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段智兴祖上的六脉神剑就是指法。

其间还有姑苏慕容的参合指，少林派的摩诃指，拈花指，金刚指，无相劫指，多罗叶指，天竺佛指，去烦恼指，大智无定指。

但这是一个指法昙花一现的时代。

出道即巅峰，巅峰后就是下坡。

指法最大的优势是灵活，但最大的劣势是脆弱。

所以必需辅助以极强的内力。             

然而内力获取非常不易，都是实打实的经年累月功力，所以对初学者很不友好。

段誉能脚踏凌波微步，手挥六脉神剑，潇洒出尘，完全是因为机缘巧合获得的绝世内力，成功不可复制。

鸠摩智宝相庄严，时而拈花微笑（拈花指），时而金刚怒目（金刚指），靠的是小无相功催动。

慕容博的参合指也靠的是自己几十年的修为。

所以指法这东西，对于一般人，赖以成名几乎是不可能的。

难怪大理段氏的后人，朱武连环庄的朱长龄和武烈，要靠阴谋诡计骗取屠龙宝刀的下落（倚天屠龙记）。

他们有一阳指而不用，一心谋求屠龙宝刀，就知道指法操作很难，用功多而收益少。

到了倚天屠龙记时代，只剩下一个圆真使用指法，叫做幻阴指。

但是这种指法只用于偷袭，因为比较隐蔽。

圆真，也就是成昆，外号混元霹雳手，主要的武功是混元功和霹雳掌，幻阴指只是加成技能。

到了笑傲江湖时代，黑白子使用玄天指，只用于喝酒时制作冰块了。

衰落如此之快，几乎可有可无了。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05

瑛姑是有眼光的。

她很敏锐地意识到了大理段氏科研的局限性。

公元1200年，当周伯通随同天下知名的科学大咖王重阳来到大理的时候，瑛姑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王重阳是来和段智兴搞合作的，要用自己的先天功交换一阳指课题。那是因为王重阳看到段氏的科研薄弱，希望加强合作，以对抗远在西域崛起的欧阳锋。

南火克西金？说说玩的。

整本书中我们没有一次看到南火克过西金。

周伯通对科研的天资颖悟，立刻就吸引了瑛姑。

周伯通当时只是一个无名之辈。但是他居然和王重阳称兄道弟。

事实上，金庸著作中唯一一个和两大巨侠（王重阳，郭靖）称兄道弟的，只有周伯通。

瑛姑慧眼识人，一眼就看出了周伯通绝非池中之物。

就像初识李靖的张出尘一样。

瑛姑做出了一个改变了自己、周伯通以及段智兴的决定。

这个决定也隐喻了射雕之后直至笑傲江湖时代上百年的世事变迁。

红拂夜奔。

06

瑛姑跟周伯通读硕士远不是一帆风顺。

这样的跳槽首先让王重阳非常震怒。

段智兴也不再提供资助。

最关键的是，周伯通独自去桃花岛研究院进行重大项目公关，只能远程靠精神力量引导瑛姑。

后来的结果证明，周伯通是有收获的。

收获之一是空明拳。这项研究开科研中前所未有的新境界，以柔克刚，只有后世的太极拳可以媲美。

另一项收获是左右互博，这是一种让人瞬间功力加倍的奇妙研究。

这两项研究是金庸世界最具创新性的研究成果，没有之一。

受到导师的引领，吸收欧阳锋的仿生学蛤蟆功研究，瑛姑自己研发了泥鳅功。

吸收洪七的满天花雨洒金针，瑛姑自己创造了七绝针。后来的古墓派冰魄银针和玉峰针，都是瑛姑发表论文公开专利之后的事了。

受导师周伯通养玉峰的启发，瑛姑还进行了大型动物饲养：九尾灵狐。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07

在金庸小说中，论武力排行，瑛姑三流都算不上。

但是按照创造力，排名却非常靠前。

金庸小说中，位于科技创新第一梯队的只有寥寥几人，如《九阴真经》作者黄裳，《独孤九剑》作者独孤求败，《玉女心经》作者林朝英，太极拳创立者张三丰，以及空明拳和左右互搏创立者周伯通。

以射雕为限，位于第二梯队的包括东邪，西毒，中神通。

瑛姑的科技创新力可以排在东邪西毒两大宗师之后。

南帝创造力极差。

郭靖本来有机会创制十二式非常古拙的掌法，但是他放弃了（注5）。

黄蓉聪明机智世间无双无对，但是聪明不等于创造力。论创造力，瑛姑甩她几条街。

黄蓉没有一项自己独创的武功招式。而瑛姑有泥鳅功和七绝针。

古代人讲究立功，立德，立研三不朽，就是古人追求的人生境界：要建立功业，要树德立范，要专心科研。

瑛姑的功几乎没有，德行其实也非常不堪，但研究做的还是挺出色的。

醉心研究让她童颜华发。

自古科研成名将，人间不许见黑头。

08

瑛姑付出了很多，但这一切在她看来，都值得。

她后来说：

May there be enough transitions in your academic life to make a beautiful sunset.

愿你科研生命中有足够多的尝试，来造就一个美丽的黄昏。

09

瑛姑有一个happy ending。

她和段智兴，周伯通最终和解，一起毗邻隐居。

段智兴这时候叫一灯，就是一只灯泡的意思（金庸伏笔之深，就问有没有！）。

闲居时，一灯偶尔问起周伯通为什么要养玉峰，问瑛姑为什么要养九尾灵狐。

瑛姑和周伯通心有灵犀，相视而笑，异口同声地说：

「二十一世纪，是生命科学的世纪呀！」

-完-

注：

1. 此段智兴是大理国第十八位皇帝，1200年驾崩，可能是金庸小说中一灯大师段智兴的原型。

2. 华山论剑发生于公元1199年。「那次华山论剑，各逞奇能，重阳真人对我师的一阳指甚是佩服，第二年就和他师弟到大理来拜访我师，互相切磋功夫。」出自《射雕英雄传》第三十六章「一灯大师」。史载段智兴1200年去世，我们这里看作退位为僧。那么华山论剑应该是1199年。

3. 郭靖生于1201年。张十五道：「光宗传到当今天子庆元皇帝手里，他在临安已坐了五年龙廷，用的是这位韩侂胄韩宰相，今后的日子怎样？嘿嘿，难说，难说！」，说着连连摇头。出自《射雕英雄传》第一章「风雪惊变」。庆元五年即是公元1200年。次年郭靖出生。

4. 萧峰横行天下时为1076年。「甚好，甚好，在下萧峰，今年三十一岁。尊兄贵庚？」那人笑道：「在下耶律基，却比恩公大了一十三岁。」萧峰道：「兄长如何还称小弟为恩公？你是大哥，受我一拜。」说着便拜了下去。耶律基急忙还礼。出自《天龙八部》第二十六章「赤手屠熊搏虎」。辽道宗耶律洪基生于1032年。

5. 郭靖创制武功的线索，来自《射雕英雄传》第三十九章「是非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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