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乡村生态

蒋高明

驱车沿京沪高速公路往南行驶，沿途北京、天津、河北、山东、江苏一带的村庄呼啸而过。春天，油菜花染黄了江北的田野；夏天，高速公路两旁是绿油油的庄稼；秋天，沉甸甸的玉米、谷穗等待收获；冬天则一片银妆素裹。如此美景，仿佛这就是我们当年努力追求的“希望的田野”。

然而，与现代化的高速公路极不协调的是，传统的乡村自然和文化生态正在悄然消失。公路两旁清一色的是细细的杨树，仅有铁锹杆般粗，非常单调；村庄里没有了老槐树，池塘边的大树上“知了不再声声叫着夏天”，而是连池塘也被填掉了。有着浓郁乡村文化的宗祠消失了，当年村里文化人撰写墓铭志的石碑，被砸破做了房子的基础。弯弯的小河竟学着城里人的样子给取直了，还铺上了水泥。更难看的是乡村的建筑，红砖红瓦，红红的一片，整齐的像军营，其风格从内蒙古草原到江苏北部几乎是一个模样。最俗不可耐的是，将贴澡堂的瓷砖贴在了外墙面上。号称五千年历史文化的吾中华大国，其文化究竟在那里？难道中华文化仅存在故宫、孔庙、泰山、乔家大院等这样供人参观的“标本”里么？

更有甚者，用西洋的建筑充斥中国的乡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京畿某县领导竟将政府办公楼建成“白宫”式样，不知老美看了做如何感想？中国的乡村建筑原本是非常有特色的，北方的四合院，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西北的窑洞，西南的“干栏式”，闽南的圆形“土楼”，堪称世界乡村建筑的典范，与西洋的乡村建筑各呈千秋。至于那些世家院落，乡村祠堂，道观与佛庙更使美丽的乡村增添了古朴的色彩。然而，这一切都在消失。有着传统文化风格的建筑被认为土气，换上了上面看到的“军营”或者风格一致的方块“二层楼”。当年的辜鸿铭说过一句气话“中国人不懂得古董的价值，才卖给外国人”。这话放在90年后的今天，竟变本加厉了！

杨树固然生长得快(但也死得快)，得到了老百姓的“青睐”。然而，高速公路是公路部门买下的国有土地，“急功”是达到了，但有什么“近利”可取？槐、楸、桐、榆、柳、椴、栎、柿、柏、松、枫杨、核桃、白蜡树，这些原本乡村的树木，有着极其长的寿命，何时才能够在回到久违的乡村？

当城市不断绿化的时候，有很多的树被活活挖出来，树冠上的鸟巢被粗暴地截去，树干里啄木鸟的洞被封死了，然后将这些树“五花大绑”押运到城里，在城市的“大树”市场上拍卖。城市里到处都有没有人领情的大广场、宽马路，到处都可见进城大树凄凉的身影。想用千百年的古树大树装点大都市，但忘记了“人挪活，树挪死”这个简单的道理，许多树木被强迫进城的过程中“命归西天”。无树不成村，尤其大树古树，“村”这个字就含有“木”。现在的乡村没有了大树老树，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大树进城”这股恶风，大树进城造成了乡村生态自从“大炼钢铁”以来的又一次大破坏。

乡村消失的并不只是大树等有生命的东西，昔日藏在深山里的石头，河里的沙子，河滩上的鹅卵石，农田里的土壤都不能幸免。石头被切割成一块块或者一片片的“豆腐块”卖进城市。石头是山的骨头啊，它可以支撑着土壤，并在土壤上长出森林，可是城里人奢侈地使用石材，刺激了乡村的山体被廉价地卖给城里人，甚至外国人。某地的一座山被卖后，很快就给铲平了，这是现代的愚公移山。沙子被从河道里挖出做了水泥沙浆；土壤被烧制成了砖头。中国的城市化需要大量的原料，乡村就是最好掠夺的去处。因为，农民穷怕啦，一点小小的甜头就卖了。乡村的古董早被人“搜寻”过多次了。仔细想一想，乡村生态变卖的钞票农民赚了多少？其实农民赚得毕竟是小头，那些树贩子，石贩子，沙贩子，土贩子们才是赚了大头。当然也包括一些急于捞政绩的干部。

再看湿地的流失，湿地对地球意味着什么？是肾，好比人体的肾脏，好多有毒的东西需要通过肾才能排出去，湿地缩小相当于人的肾脏在萎缩。抛开湿地的生态功能不说，湿地给乡村孩子们带来的欢乐是用金钱买不来的。像笔者这样年龄的乡村孩子，那有不会游泳的呢？而学会游泳都是在乡村的池塘里或者弯弯的小河边。韶山冲当年没有池塘，就不可能有毛主席后来的畅游长江。另外，绿树小草，小鱼小虾、小虫小鸟，还有池塘的娃声伴随着多少乡村的孩子成长，给他们带来多少的灵感呢？乡村没有湿地，就没有了乡村的灵气。

除了上面有形的外，乡村消失的还有一些无形的文化财产。在一些城市看到旧书论堆卖。知识的价值论“堆”卖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以前村村都有图书馆，可现在乡村哪还有图书馆？还有现在乡镇的高中少了，以前是一个公社一个高中，现在是一个县城一个高中，欧洲小城镇都有大学，我们什么时候县城才能有大学呢？二三十年前物质非常贫乏，但是人们的精神面貌很好，有一些集体活动，识字班、夜校、农民剧团、放影队，还有共青团、妇联组织的活动为乡村孩子和青年们创造的集体活动交友的机会，也给他们带来了歌声和笑语。而现在，集体活动没有了。青年人进城打工，老年人被“赶”出家门(农村儿女成家即分家的时间大大提前了)，村子里一片寂静。而唯一的文化娱乐活动竟然看婚丧嫁娶带来的热闹。

我们现在都关注环保，实际上只是关注城市污染，城里人受到污染开始重视环保，农民太可怜了，长期的农田面源污染导致当地的水都不能喝了。以杀虫剂为例，虫子没有杀死，反而害了自己，土壤和水的污染没法带走。现在农村有好多癌症村，其元凶就是上游的工厂，或者果园、农田里大量的农药。

我国改革开放源自乡村，城市繁荣有农民兄弟的汗水甚至泪水，乡村供应了城市的食物、衣料、水、建筑材料，然而，城市繁荣的同时带来了乡村自然与文化受到的冲击，环境污染也从城市进入乡村。为了构建和谐社会，实现乡村振兴，保持我国的传统民间文化，我们呼吁抢救乡村生态环境，保护乡村文化，乡村振兴从生态振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