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的美人们

夜露蔓草：清新愉悦之美

扶  兰

国风·郑风·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这是《国风》里的又一首情歌。

诗的开头，原野上的芳草蔓延成片，落在草叶上的露珠晶莹闪亮——“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蔓（màn）草：蔓延生长的草，一说“蔓”即茂盛之意。零：降落。漙（tuán）：露水滚圆的样子，一说形容露水很多的样子。

露水降落，这应该是夜半而非清晨的景象。

那么，这是什么季节、什么时候。是春秋还是盛夏？

汉代大儒注解《诗经》时认为：“蔓草而有露，谓仲春之月，草始生，霜为露也。”也就是说，他认为这首诗写的是仲春之月也就是春季的第二个月的景象，此时绿草始生，严霜为露。然后又进一步解释，为什么应该是“仲春之月”，因为《周礼》中有这么一条规定：“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而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春暖花开时，官府要出面组织青年男女相会，自由恋爱，不需媒妁牵线也不需父母同意，就可自由成家；如果没有特别的缘故，不遵守这条法令的，就要处罚；青年男女只要没有成家的，都可以出去幽会。

这也是那个地广人稀的时代，统治者为了促进人口繁衍，而制订的法令。

因此，诗家往往认为，《国风》之中，那些书写自由恋爱的情歌，基本上都发生在仲春之月。

这样来看，这首诗的开头，就是春夜露水降落之时。

也正是姑娘小伙们宜于幽会的时候。

在夜色之中，在星光之下——诗中没有提到月色，权当只有夜色与星光吧。

小伙子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她的眉目清秀，她的容颜美好——“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清扬：眉清目秀之意。扬：即“明”，形容眼神明亮。婉：美好。

夜色蒙蒙如轻纱，夜色之中，小伙子还没有看清姑娘的面容，就先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是“有美一人”，然后才注意到姑娘的眼睛就像那星光一样明亮有神，秀眉增色，令她的容颜更为美好。

小伙子不由得发出了由衷的感叹：不期而遇的这位美人啊，真正是我心头好——“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邂（xiè）逅（hòu）：不期而遇。适：适合。

不期而遇，一见钟情。

写了内心的欢喜之后，视角再一次转向田野：原野上的芳草蔓延成片，草叶上的露珠浓密闪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瀼（ráng）：形容露水浓，多。

在这夜露蔓草之中，有一位美丽的姑娘，她有着眉清目秀的好容颜——“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姑娘的眼睛，或许就像这露珠一样晶莹明亮，让小伙子心动神摇，热情地倾诉自己的钟情与爱恋。

姑娘那闪亮的眼神，是不是也在诉说着她对小伙的喜爱之情？所以才会欣然接受这热情的追求。

小伙终于得偿心愿，欢欢喜喜地唱道：不期而遇的这位美丽姑娘，我们一起幽会多么快乐——“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偕臧：一同藏起来。臧，同“藏”。

前面说过，仲春之月，政府出面组织未成家的青年男女在野外相聚相会，自由恋爱，以促进人口繁衍。

所以，邂逅相遇的姑娘与小伙，两心相许之后的两情相悦，是合乎常理合乎常情的。

这是先民们牧歌式的情诗。

它有着仲春之夜的温暖明亮气氛，有着夜露蔓草的清新田野气息，也有着阴阳相合生生不息的坦荡自然的愉悦欢欣。

诗如此，诗中的男女主人公，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