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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郭萍老师

已有 2469 次阅读 2024-2-15 15:57 |个人分类:生活感悟|系统分类:人物纪事

前天晚上,梦中在校园里办公楼前遇到了郭萍老师,她的短发长了,也瘦了些,眼睛依然神采奕奕,但似乎脸色还是不好,有些暗。她微笑着和我打招呼,我也惊喜地答应着。恍惚间觉得她还在我们中间,只是身体不太好。醒来,想到她已经过世半年了。如果她还在的话,这半年她会经历她关门弟子(最后一位博士生)的毕业答辩,她会收到北京市优博提名奖的贺信,她会欣然参加系里为她举办的教授荣退仪式,她可能还会前往纽约去见她朝思暮想的女儿和外孙。然而,如今她却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给我们留下很多的思念和遗憾。

下面是一个几月前写的文字,纪念郭萍老师。

纪念我的同事、挚友—郭萍教授

 

毛晓敏   2023.9.9

 

2023年是刚从新冠疫情的阴霾中走出来的一年,解禁后的这个暑假安排了一系列的出差旅程,从浙江到南北疆,再到新加坡,又抵达甘肃。在8月23日的下午,当飞机刚刚降落北京大兴机场,我接到了王素芬老师的电话,她的声音中透露着哭泣:“郭老师的情况不妙,我们得尽快前往重庆看望她。。。” 这不可能吧?放下手机,我很久不能回过神来,四月底去的时候,看着郭老师还是挺稳定的啊。心里怀着一丝侥幸,郭老师吉人自有天佑,一定可以闯过这一关的。然而几小时后,我得知了她已离世的消息,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或若隔世的感觉,难道她真的离去了?我们再也无法回到疫情前的日子,那些呼朋唤友一起去公三吃饭、饭后散步倾诉心事,听她智慧幽默的言语,还有一起嬉笑怒骂的时光,都成为不能重启的过去了吗?似乎一个时代结束了,和她、还有其他几位伙伴在中农大走过的日子成我生命中永不磨灭的印记。

     郭老师于2009年加入中国农大的,那时正是我入职水院的第三年。我记得第一次见她似乎是去给她送一本尚老师新出的书,她在二楼厕所旁边的那个办公室,很亲切和蔼的样子。再后来(差不多2011年),水院调整办公室,我和新来的郝老师在203,郭老师在斜对面的206。因为我们三人分别从英、美、加回来,经历很有些相通之处。郭老师每天到校很早,只要没别的事儿,她的第一项“外交活动”就是端一杯水,来203报到,和我们聊上一阵子才心满意足的回办公室继续工作。除了我们仨,水利系二楼还有王素芬、佟玲、姜娜(后离职)、陆红娜、田菲,每天中午是大家最热闹的时候,总有一两个饥肠辘辘的老师率先过来招呼大家去吃饭,不一会儿干饭的大军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向食堂进发。大家边走边聊今天工作中的成果和麻烦、最近生活中的琐事,有郭老师在,总是很热闹,大家有聊不完的话题。饭后,若是秋冬天,大家会在阳光明媚的大操场上走圈儿。若是春夏季节,就去花香小径漫步,看玉兰牡丹盛开,看紫藤绕亭、紫荆满树,就这么走过一年又一年。更难忘一起出差的时候,那些去石羊河实验站、去以色列、英国学术交流的日子,大家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留下太多美好的回忆。

     郭老师是我们干饭大军中最年长的一位,却从来没有长者的威严,亲切幽默,想到她时心里暖暖的,耳畔似乎还流淌着她爽朗的笑声。若要对她做个评价的话,我觉得她像一颗遗落在人间的宝石,外面看似乎不起眼,里面却孕发着夺目的光辉。

     首先,她在事业上的卓越是显而易见的。郭老师早年毕业于哈工大少年班、在一些大的跨国公司有丰富实战和管理经验,做事高效。在入职中农大后,虽然专业跨度很大,她很快适应了新的岗位,有丰硕的成果产出。她对学生很负责,记得每周一的早晨,是她的组会时间,她总是要开整整一个上午的组会。她的工作效率之高令我印象深刻。记得有次我俩聊天,我说自己总是被学生催着修改返回论文,她说学生写的论文发到她那儿,总是一两天内返回,最迟不超过一周!我们研究生太多,常常顾此失彼,不知道怎么有效地教导督促他们。郭老师凭着她多年的管理经验,常常给我们传授秘诀,例如多抓新生,每周督促进度,而高年级学生上了轨道有了自觉性就可以少管了,还可以让老生带新生等等。

     郭老师虽是高知,却传承了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在家庭里是一个孝顺的女儿、儿媳,尽责的嫂子、体贴的妻子和睿智的母亲。相处久了,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不像外人所看到的,以为一名大学教授,女儿在国外,一个人在家里会轻轻松松没啥负担。渐渐了解她在公公去世前是何等劳苦,每逢节假日都去看望母亲、操心母亲的养老问题,了解到她作为长嫂,如何看顾三个小姑子长大,在家如何做一个勤劳体贴的妻子、夫妻相敬如宾,以及如何成为海淀区第一批‘鸡娃’的虎妈,成功把女儿送出国、在纽约的银行工作。

     郭老师和同事、朋友相处时给我们的最大感觉是和蔼可亲、处处与人为善、生活简朴踏实。我女儿小时候假期到我办公室玩,很久看不见她,后来发现她在郭老师办公室吃着糖果聊天呢!谭倩老师去广州后,留在中农大的研究生答辩毕业的事儿,郭老师也一直帮忙张罗。我们生活上工作中的难题,也常常找她倾诉,她总是耐心的给我们分析原因想办法。郭老师虽然家境殷实,自己从不追求外在的华美,也很惜物,这应该源于她的佛教信仰。记得黄冠华老师曾感叹道:看到郭老师在办公室坐着,好像是一尊佛。这时候想起来一件趣事,有次郭老师大清早挎着一个包进了我办公室,拿着包在我面前显摆,说:看,这包怎么样?我左看右看,说:嗯,不错,兜挺多的,实用!郭老师拍着包上的牌子,叹道:看清楚了啊,这是coach,coach!我俩心照不宣的爆笑。

     好花不常开。2020年初我们进入一段艰难的时期,校园里冷冷清清,很长时间大家都不能入校,我们也很难见面一起吃午饭、谈笑聊天了。到了秋季,渐渐进入正轨,体检时郭老师查出来血样指标异常,再后来确诊了直肠肿瘤。在等待手术前的一天,她来到我办公室,问我:在你的信仰里,怎么看待我得病这件事?(我俩分别有基督教和佛教信仰,常常一起探讨真理)。 我引用圣经上的一个故事,一个生来瞎眼的人,大家问:这人生来瞎眼,是谁犯了罪呢?他呢?还是他父母呢?耶稣说:这事发生不是那人犯了罪,也不是他父母,是要在他身上显出上帝的作为来。郭老师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之后郭老师开始了治疗的历程,经历了化疗、放疗,肺转移,脑转移,直至今年春天,在北京治疗无效后,又前往重庆接受治疗。虽然艰难,她从未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也尽量不耽误日常的工作。甚至在去年年终总结时,她仍然有很好的论文产出,还获批了一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重庆天气阴沉闷热,我和几位同事从北京赶过来,在殡仪馆看到的是郭老师安睡在水晶棺里。第二天,在殡仪馆那座湿滑的小山上,我们跟随郭老师女儿去寄放郭老师骨灰。天上飘着细雨,山路边是一片墓园,墓碑一个挨着一个,碑上刻着些文字,很感叹这就是人生最后的归宿,他/她曾经也是哇哇啼哭的婴儿,曾经为课业忙碌为前途迷茫,曾经有甜蜜的爱情、初为人父母的惊喜,曾经为工作骄傲或烦恼,身边有几个知交或酒肉朋友,身后是亲友撕心裂肺的痛哭,然而不过百年,这墓碑竟成了无人纪念、无人问津的荒冢!

     圣经上说:“我们一生的年日是七十岁,若是强壮可到八十岁;但其中所矜夸的不过是劳苦愁烦,转眼成空,我们便如飞而去。(诗篇 90:10 和合本)”。这就是我们一生的写照。我们究竟从哪里来,又归向何处?在一生中我们倾尽心力的追求难道终归于无有了吗?感谢上帝,在日光之上有他永恒的计划和旨意!因为他为爱他的儿女在基督里所预备的,是心里无法企及的美好。

     在圣经上也说“求你指教我们怎样数算自己的日子,好叫我们得着智慧的心”。我愿意相信,郭老师如此聪慧,她一定已经得着那智慧的心,如今安息在永恒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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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 在英国(赫瑞瓦特大学)       2019.7 在英国(苏格兰议会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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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7 在英国(苏格兰高地)          2016.6 在以色列(特拉维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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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 在以色列(海法大学)       2016.6 在以色列(耐特菲姆 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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