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31岁的林文钦“头七”的日子。

8月12日下午，林文钦驾驶蔚来ES8汽车启用“自动驾驶功能”（NOP领航状态）时在沈海高速涵江段径直地撞上前方停驶的工程车，发生交通事故，不幸去世。

不是自动驾驶，却“心大”到把驾驶工作交给汽车，以至最终酿成悲剧。许多人不禁要问：是什么给了林文钦对蔚来汽车“自动驾驶能力”的盲目信任？

毫不客气地说，为了销售产品而模糊自动驾驶概念、玩文字游戏来夸大宣传的汽车厂商，以及对相关夸大宣传不加区分、不负责任地进行报道的媒体和营销号，都难辞其咎。

然而，令人遗憾的，今天，国内可称得上是研究和推广自动驾驶的标杆，百度Apollo，仍然大张旗鼓地鼓吹并没有实现的L5级自动驾驶。

“汽车机器人”

在今天在线召开的2021百度世界大会上，百度一开场就大秀自动驾驶能力“肌肉”。

百度Apollo看起来今年准备很足，发布了一款未来概念车——没有方向盘、甚至没有驾驶舱，有一面智能大屏，接入百度AI“大脑”，可以通过唤醒交互来提供导航、查询、音乐等服务（现场演示的有些服务项目需要收费）。

这是一款能够实现无人驾驶功能的概念车，百度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李彦宏称其为“汽车机器人”。为了展示能力，百度邀请了女演员金晨和央视主持人王嘉宁任“百度AI体验官”，在位于河北秦皇岛的一处度假地“阿那亚”，现场体验汽车机器人的自动驾驶能力。

百度的AI体验官体验“汽车机器人”

但是，百度宣称的L5级自动驾驶能力，真的实现了吗？

没有。

自动驾驶分级

再絮叨一遍自动驾驶的分级标准。大家常看到的L1~L5，是美国汽车工程协会（SAE）最早发布的，也是行业认可度最高的分级标准（我国工信部2020年3月发布的《汽车驾驶自动化分级》推荐性国家标准与之高度吻合，不再赘述）。

从下边这张图可以看到，汽车从L0（其实就是没有自动驾驶）到L5，是自动化水平不断爬坡的过程：人类驾驶—辅助驾驶—组合辅助驾驶—有条件的自动化—高度的自动化—完全自动化，这个过程，注定要伴随着技术漫长的、递进式渐变发展。

美国汽车工程协会（SAE）发布的自动驾驶分级标准

另外，大家注意看这张图的上下两组图片，分别是司机的手从方向盘上离开的过程和汽车本身智能感知和决策能力逐步加强的过程。

也就是说，汽车智能驾驶的终极态，不止于汽车能“自动化地”开，还得能“智能化地”决策。

我们重点看一下L5级自动驾驶：没有方向盘和驾驶位，没有司机，但汽车必须有足够高的智能水平：不必借助于人类干预，能够在任何时候、任何开放道路上行使（in charge of all the driving and can operate in all environments without need of human intervention）。

“人命关天”

刚才说到，百度“汽车机器人”在阿那亚度假区展示了无人驾驶、主动避障等能力，引得金晨和王嘉宁两位体验官阵阵惊呼，整个过程大概是：哇，这就是自动驾驶吗？好神奇啊！百度Apollo好！棒！呱呱叫！

但是这是L5自动驾驶吗？不是啊！这分明是一台在封闭道路场景下的游园车啊！而且车速有30迈吗？没有吧？这怎么能算L5级自动驾驶能力呢？

算来，笔者受邀参加百度世界大会也好几年了，对百度一直倡导“聪明的车智慧的路”还是很认可的——车路协同可能是实现自动驾驶走向更广应用的一个有效路径。但是，在让车真正变聪明、让路变智慧之前，大家不该慎用“实现了L4或L5自动驾驶能力”这样的措辞吗？

当然应该！因为这事儿，人命关天啊。

在林文钦不幸去世后，网友们围绕自动驾驶和辅助驾驶展开了大量讨论。即便蔚来汽车在介绍或展示NOP领航功能的一些环节中已经明确提示“NOP不是自动驾驶”，但大家仍然觉得：蔚来还是需要更加直接地告知消费者NOP的局限性。

而百度在今天的展示中，在百家号央视新闻面向普通公众的直播中，甚至没有注明“非开放道路下拍摄”“非社会道路拍摄”等字样。

我还挺喜欢央视主持人撒贝宁的主持风格的，但那会儿我看他在台上卖力地渲染“汽车机器人”有多么惊艳时，觉得他好像一个小丑。

今天新闻里说，林文钦在购车之前，“曾多次询问自动驾驶”，足可见用户对于自动驾驶功能的期待。假如那时候有人告诉他：“嘿哥们，这还只是个属于未来的概念，不管你买什么车、使用什么高级功能，驾车时手还不可以离开方向盘。”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发生。

期望管理

所以，我（一个寂寂无闻的科技传播工作者）真诚地呼吁以百度Apollo为代表的自动驾驶技术供应商、各大汽车厂商，请谨慎使用L5自动驾驶能力这样的字眼。希望你们在为技术成果造势的同时，也分出一些精力和资源去做做用户期望管理。

用户期望管理也是产品能力的一部分。人工智能技术（包括自动驾驶）发展至今，制造市场期待很简单。然而如果企业为了达到一些目的，制造了不该有的用户期待，编织了很多故事——这些故事开始听上去总是美好的，但一旦拿到实际产品就让用户失望，甚至导致恶性事件的发生，这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像一直说的那样，打造一件很棒的产品并不难，难的是把数以万计同样完美的产品投入市场。之前倒下的那么多机器人公司，有多少是这样退出舞台的？

所以，做好用户期望管理是必须的，尤其是在关乎生命安全的自动驾驶领域。

最后，相信百度Apollo作为研究自动驾驶这么多年的专业团队，他们比大多数人更明白这个道理：通往L5级自动驾驶的远方，还有一大段荆棘地要走。